2010年7月29日星期四

高中

立秋刚过去没几天,晚上明显凉快些,但近几天好像水汽又蒸了起来。北京的空气质量本来就很成问题,现在更是被白色罩得严丝合缝。
河东宾馆南边有个三层的办公楼,不知是哪家公司的,破败,一副要被拆迁的样儿。每天上午9点10分,楼里会出来十来个人,在楼前小空场上做广播操。应该就是从小到大一直在学校做的那套传统广播操。
据说,北京已经恢复每天定时做广播操。这栋楼里的人们应该算是执行典范了吧。

昨天见了个好些年都不曾联系的同学,高中时曾做过我的同桌。其实中午一起吃饭时,很多个瞬间让我觉得窘迫和尴尬。有些话说完,突然觉得无言以对,就像对话双方完全不在一个语言系统里,没有共鸣点,没有inside joke。还好现场是三个人,真正的对话在不高兴和这位老同学之间展开。也还好对话的重点不是叙旧,而是关于老同学要拍高中校园的事。
不高兴和老同学对高中生活极为怀念,“高中控”。我们的高中搬了新址,老校园卖给了另外的高中,现在正在经历一场翻新。老同学要在近几天内抢拍老校园。

昨天吃完饭往外走的时候,我回头对不高兴和老同学说,难道就不能拍一个温暖而纠结的故事吗?
其实我明白,一两天,或者一周的时间,一个人,基本不可能拍出个故事,何况是在究竟要做什么都没明确的情况下。
当时我说的那个“温暖而纠结的故事”其实是说给自己听的。他们没听出来而已。不是“高中控”,但高中这个时段和那个将被改造的老校园里,同样也有我的经历和记忆,也有别人的,不仅是他们几个人的美好时代。

温暖而纠结的故事。每个人的高中都有温暖而纠结的故事吧。

想起现在在德国的一位女同学。高中时,每隔半个月换一次座位,全班从右向左平移两排,有时她就坐在我的斜前桌。其实我知道,分文理班之前她就在暗恋一个男生,因为那个男生的斜侧脸很像她喜欢的一个男歌手。那个男生好像一直不知道她的存在。她对各种事情都极其谨小慎微的性格使她因此而生出很多迷惑。她还画过一副那个男生的素描像。那时,不高兴和另外一个女生谈恋爱,我自己默默地别扭。她有时会跟不高兴说一说她自己的困惑和难题,还会用一些篇幅来劝说不高兴注意到正在默默别扭着的我。高中毕业,她去了德国。到最后她也没跟那个男生说过哪怕一句关于暗恋的话。

我为数不多的同桌中有位美女。那时她和邻班的男生是一对儿。有次她们俩在美女同桌家一起吃午饭,美女同桌的父母突然回家,跟两人撞个正着,于是又找班主任又要转学的折腾得天翻地覆。作为她同桌,班主任找我问来问去。她悄悄告诉我,她俩决定在学校里保持距离,造成已经分手的假象,还给她男友起了个绰号“阿姨”。之后,就经常听到教室里有人喊她,“你阿姨来找你”。毕业那年,她男友考到北京,她复课,两人坚持到了同在北京上学。后来,她男友成了别人的男友。到现在我都记得,那年冬天下雪时,晚自习的课间,她跟我说,高一那年下大雪,她蹲着、她“阿姨”在前边拉着她滑雪。说这些时,她满脸的幸福和沉溺。

当时的团支书其实是个可怜的人,只是那时我想不到那么深,一味地讨厌她、跟她作对。她几乎没有朋友。有天中午,我和不高兴对坐在学校院墙边路边摊支起的小桌子上吃饭,她突然出现在我面前,对着我的炒饭说“喵喵喵,真好吃”,把我惊呆了。她好像也发现了自己的无趣,尴尬地走开。临近高考,听说她和班里惟一愿意跟她一起上下学的女生吵了架,那个女生冲着她哭喊,说再也不理她,之后两人果真再没同来同往。高考后,团支书没了音信,班里的群也没有她,没有人知道她后来去了哪所学校、现在在哪里生活。

但可能我的高中生活,才是我心目中那个标准的“温暖而纠结的故事”。这个故事与我们三个人有关。所以我知道,老同学拍不出来,也不会拍。

2010年8月11日